佔 地 逾 萬 平 方 米 、 座 落 於 屯 門 青 松 觀 路 的 淡 黃 色 建 築 群 ， 多 年 來 給 人 神 秘 、 詭 異 的 感 覺 ， 與 香 港 鬧 市 顯 得 與 世 隔 絕 。 這 正 是 成 立 五 十 五 周 年 的 青 山 醫 院 ， 主 要 為 新 界 西 區 的 精 神 病 患 者 提 供 身 心 的 康 復 服 務 。

 圖 文： 李 穎 詩   譚 偉 志   鄭 熹 童

本 報 記 者 日 前 走 進 青 山 醫 院 （ 下 稱 青 山 ） 體 驗 院 內 氣 氛 。 醫 院 於 一 九 六 一 年 啟 用 ， 是 本 港 歷 史 最 悠 久 的 精 神 科 專 科 醫 院 ； 二 ０ ０ 六 年 完 成 重 建 工 程 ， 共 有 七 棟 大 樓 ， 除 了 Ｓ 座 是 教 學 樓 ， 其 他 大 樓 均 有 病 房 ， 共 提 供 約 一 千 二 百 張 病 床 。 青 山 醫 院 實 習 護 士 Kimmy （ 化 名 ） 說 ﹕ 「 未 重 建 前 ， 一 間 病 房 可 加 至 五 、 六 十 張 床 ， 現 在 病 房 只 擺 放 六 張 床 ， 不 希 望 增 加 護 士 負 荷 所 以 不 會 加 床 。 」

傳 聞 與 實 情 ： 不 是 監 獄

已 康 復 的 病 人 陳 太 離 開 青 山 醫 院 接 近 三 十 年 ， 每 天 笑 口 常 開 ， 難 以 想 像 她 當 年 因 被 認 為 「 癡 線 」 而 入 院 。 她 最 記 得 青 山 是 「 白 濛 濛 一 片 ， 因 為 醫 生 、 護 士 、 病 床 ， 甚 至 牆 壁 都 是 白 色 」 。

青 山 未 重 建 前 被 外 人 傳 說 為 瘋 人 院 ， 甚 至 是 監 獄 ， 對 精 神 病 人 不 人 道 、 沒 有 空 間 自 由 活 動 ， 還 會 被 綁 手 綁 腳 ， 動 彈 不 得 。Kimmy 解 釋 ， 一 九 九 七 年 之 前 青 山 設 備 簡 陋 ， 人 手 不 足 ， 病 人 被 綁 手 綁 腳 或 注 射 鎮 靜 劑 的 情 況 相 對 普 遍 ； 到 現 在 ， 只 有 暴 力 傾 向 的 思 覺 失 調 患 者 ( 包 括 精 神 分 裂 ) 會 被 綁 ， 打 針 也 不 像 以 前 那 麼 頻 密 。 不 過 ， 她 指 病 人 大 叫 就 是 平 常 事 。

重 建 後 的 青 山 醫 院 ， 樹 木 圍 繞 多 棟 大 樓 ， 外 觀 與 普 通 醫 院 無 異 ， 內 部 則 有 三 、 四 道 門 加 強 保 安 ， 多 個 病 房 門 外 均 貼 上 「 出 入 時 ， 請 留 意 尾 隨 的 病 人 」 的 提 示 ， 原 來 病 人 不 時 都 會 「 走 甩 」 。

Kimmy 主 要 在 老 人 病 房 實 習 ， 有 時 候 會 帶 病 人 到 屯 門 市 中 心 購 物 ， 讓 他 們 能 接 觸 到 外 界 ， 但 曾 有 病 人 私 自 逃 離 隊 伍 。Kimmy 說 ﹕ 「 我 們 不 會 大 叫 他 們 回 來 ， 隨 他 們 去 ， 因 為 青 山 不 是 監 獄 … … 他 們 在 外 沒 東 西 吃 就 會 回 來 （ 自 行 返 回 青 山 ） 。 」

住 院 三 十 年 ： 難 返 社 會

近 年 多 間 公 立 醫 院 的 住 院 率 都 超 過 百 分 之 九 十 ， 護 士 人 手 緊 絀 ， 精 神 科 醫 院 也 不 例 外 。 為 了 維 持 服 務 質 素 ， 青 山 的 護 士 病 人 比 例 1 比 3 ， 工 作 似 乎 相 對 地 較 輕 鬆 。

「 我 們 派 藥 、 量 血 壓 和 換 尿 片 後 ， 大 部 分 時 間 會 與 病 人 閒 談 ， 看 似 容 易 ， 但 每 次 我 們 都 要 認 真 對 待 他 們 的 說 話 ， 其 實 壓 力 頗 大 。 」

對 於 嚴 重 抑 鬱 、 思 覺 失 調 及 躁 狂 症 的 病 人 ， 醫 生 會 決 定 是 否 採 用 「 腦 電 盪 治 療 」 ， 病 人 會 先 被 麻 醉 及 注 射 肌 肉 鬆 弛 劑 ， 確 保 病 人 熟 睡 後 ， 透 過 電 極 貼 釋 出 電 流 。 治 療 過 程 中 ， 病 人 會 全 身 抽 搐 。 最 少 要 抽 搐 十 五 秒 ， 才 算 療 程 成 功 ； 若 少 於 十 五 秒 ， 便 不 能 改 變 腦 傳 遞 物 質 作 用 。 這 種 治 療 不 適 用 於 自 閉 症 和 過 度 活 躍 症 的 病 人 。

醫 管 局 二 ０ 一 一 年 數 字 顯 示 ， 香 港 人 口 約 690 萬 ， 估 計 有 約 100 萬 至 170 萬 精 神 病 人 ， 即 每 4 至 6 人 當 中 有 一 個 是 精 神 病 人 。 香 港 現 時 主 要 有 三 間 精 神 科 醫 院 ， 分 別 是 葵 涌 醫 院 ， 為 精 神 病 病 人 提 供 門 診 服 務 ﹔ 小 欖 精 神 病 治 療 中 心 ， 為 有 精 神 病 的 在 囚 人 士 提 供 服 務 及 青 山 醫 院 ， 為 嚴 重 精 神 病 人 提 供 住 院 服 務 。

Kimmy 表 示 ， 大 部 分 患 者 會 先 到 葵 涌 醫 院 門 診 求 診 和 治 療 。 轉 入 青 山 醫 院 是 很 困 難 的 事 ， 當 病 人 不 能 自 理 才 會 轉 介 到 青 山 。

她 笑 稱 ﹕ 「 有 些 病 人 住 了 三 十 多 年 ， 七 、 八 十 歲 連 便 利 店 都 不 知 是 甚 麼 ， 如 何 重 返 社 會 ？ 倒 不 如 留 在 醫 院 好 吃 好 住 。 有 些 院 友 寧 願 留 院 也 不 想 出 去 。 」

青 山 醫 院 設 有 跟 進 部 門 定 期 進 行 家 訪 ， 防 止 病 人 出 院 後 復 發 。Kimmy 指 曾 經 有 年 老 夫 婦 在 家 訪 時 透 露 他 們 想 尋 死 ， 結 果 被 送 回 青 山 。

都 市 壓 力 ： 精 神 病 年 輕 化

根 據 政 府 統 計 處 數 字 顯 示 ， 0 歲 至 十 九 歲 精 神 科 求 診 人 數 由 二 ０ ０ 一 年 的 26,559 人 至 二 0 一 五 年 的 79,102 人 ， 十 五 年 間 上 升 近 五 萬 人 。

Kimmy 指 ， 曾 有 小 學 生 因 讀 書 壓 力 大 而 入 院 ， 近 年 思 覺 失 調 病 人 有 年 輕 化 迹 象 ， 八 成 病 人 與 都 市 壓 力 有 關 ， 很 多 人 都 是 不 懂 釋 放 壓 力 。

中 文 大 學 心 理 學 系 在 網 上 設 立 的 「 說 書 人 」 平 台 ， 藉 曾 經 患 上 精 神 病 的 人 分 享 自 己 患 病 及 康 復 後 的 心 路 歷 程 ， 消 除 人 對 精 神 病 患 者 ， 甚 至 是 康 復 者 的 歧 視 和 標 籤 。

「 入 青 山 啦 你 」 這 句 說 話 相 信 大 家 耳 熟 能 詳 ， 但 「 說 書 人 」 認 為 這 些 說 話 源 於 外 界 對 精 神 病 患 者 和 復 元 人 士 帶 有 偏 見 和 微 歧 視 ， 將 他 們 「 污 名 化 」 ， 把 他 們 視 為 軟 弱 的 、 無 工 作 能 力 的 、 是 古 怪 的 人 ， 剝 削 康 復 者 的 基 本 權 利 。

「 說 書 人 」 中 有 不 少 故 事 分 享 。 有 一 位 康 復 人 士 說 ， 媽 媽 不 讓 他 上 鏡 接 受 訪 問 ， 擔 心 他 一 旦 公 開 曾 患 精 神 病 ， 會 遭 受 別 人 的 歧 視 。 但 他 認 為 曾 患 精 神 病 已 成 為 他 人 生 經 歷 的 一 部 分 ， 更 應 該 以 過 來 人 的 身 分 與 大 家 分 享 ， 消 除 社 會 對 「 精 神 病 」 的 歧 視 和 誤 解 。

最 新 的 施 政 報 告 建 議 ， 政 府 由 下 學 年 開 始 ， 為 公 立 中 、 小 學 提 供 的 「 學 習 支 援 津 貼 」 ， 會 涵 蓋 有 精 神 病 患 的 學 生 。

Kimmy 說 ： 「 壓 力 往 往 是 病 源 ， 不 論 是 情 緒 病 ， 或 是 精 神 病 ， 都 是 自 己 無 法 處 理 壓 力 ， 因 而 幻 想 出 來 虛 無 的 東 西 。 」

編 者 按 ： 二 月 十 日 發 生 地 鐵 縱 火 案 ， 多 間 傳 媒 重 點 放 於 疑 犯 持 有 精 神 病 人 覆 診 卡 。 精 神 病 患 者 和 康 復 者 是 否 更 有 暴 力 傾 向 ， 會 對 公 眾 構 成 危 險 ？ 一 般 人 認 為 是 ， 因 為 每 次 有 關 精 神 病 人 的 案 件 會 被 大 肆 報 道 ， 對 他 們 有 「 非 同 類 」 的 標 籤 。 我 們 是 否 應 反 省 一 下 如 何 消 除 歧 視 ， 與 康 復 者 相 處 ？